莫唱当年《长恨歌》,
人间亦自有银河。
石壕村里夫妻别,
泪比长生殿上多!【注释】:
①马嵬驿--即马嵬坡,在陕西省兴平县西。安史之乱时,唐玄宗逃到这里,在随军将士的胁迫下,勒死杨贵妃。
②长恨歌--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写的一首关于唐玄宗、杨贵妃爱情悲剧的叙事长诗,侧重于同情。
③银河--天河。神话传说中,牛郎织女被银河隔开,不得聚会。这两句说:用不到去歌唱当年皇帝妃子的悲欢离合;在人间也有银河,使得千千万万人家夫妻离散。
④石壕村--唐代大诗人杜甫的诗篇《石壕吏》中的一个村庄,村里有户人家在唐王朝的暴政下,害得家破人亡。《石壕吏》的历史背景就是安史之乱,即《长恨歌》写到的那个时候。
⑤长生殿--华清宫的一座殿。唐玄宗和杨贵妃有感于牛郎织女被银河分隔,七月七日在殿里海誓山盟。表示永世不分。这两句说:象石壕村那样的夫妻决别数也数不清,老百姓的泪水比长生殿上洒的那点泪水多得多了!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
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作品赏析【注释】:
[1]络脑:马络头。属贵重鞍具,象征马受重用,此处亦暗指渴望人才得到重用。
《马诗》是通过咏马、赞马或慨叹马的命运,来表现志士的奇才异质、远大抱负及不遇于时的感慨与愤懑,其表现方法属比体。而此诗在比兴手法运用上却特有意味。
一、二句展现出一片富于特色的边疆战场景色,乍看是运用赋法:连绵的燕山山岭上,一弯明月当空;平沙万里,在月光下象铺上一层白皑皑的霜雪。这幅战场景色,一般人也许只觉悲凉肃杀,但对于志在报国之士却有异乎寻常的吸引力。「燕山月似钩」与「晓月当帘挂玉弓」(《南园》其六)匠心正同,「钩」是一种弯刀,与「玉弓」均属武器,从明晃晃的月牙联想到武器的形象,也就含有思战斗之意。作者所处的贞元、元和之际,正是藩镇极为跋扈的时代,而「燕山」暗示的幽州蓟门一带又是藩镇肆虐为时最久、为祸最烈的地带,所以诗意是颇有现实感慨的。思战之意也有针对性。平沙如雪的疆场寒气凛凛,但它是英雄用武之地。所以这两句写景实启后两句的抒情,又具兴义。
三、四句借马以抒情:什么时候才能披上威武的鞍具,在秋高气爽的疆场上驰骋,建树功勋呢?《马诗》其一云:「龙背铁连钱,银蹄白踏烟。无人织锦襜,谁为铸金鞭?」「无人织锦襜」二句的慨叹与「何当金络脑」表达的是同一个意思,就是企盼把良马当作良马对待,以效大用。「金络脑」、「锦襜」、「金鞭」统属贵重鞍具,都是象征马受重用。显然,这是作者热望建功立业而又不被赏识所发出的嘶鸣。
此诗与《南园(男儿何不带吴钩)》都是写同一种投笔从戎、削平藩镇、为国建功的热切愿望。但《南园》是直抒胸臆,此诗则属寓言体或比体。直抒胸臆,较为痛快淋漓;而用比体,则觉婉曲耐味。而诗的一、二句中,以雪喻沙,以钩喻月,也是比;从一个富有特征性的景色写起以引出抒情,又是兴。短短二十字中,比中见兴,兴中有比,大大丰富了诗的表现力。从句法上看,后二句一气呵成,以「何当」领起作设问,强烈传出无限企盼意,且有唱叹味;而「踏清秋」三字,声调铿锵,词语搭配新奇,盖「清秋」草黄马肥,正好驰驱,冠以「快走」二字,形象暗示出骏马轻捷矫健的风姿,恰是「所向无空阔,真堪托死生。骁腾有如此,万里可横行」(杜甫《房兵曹胡马》)。所以字句的锻炼,也是此诗艺术表现上不可忽略的成功因素。
(周啸天)
扬子江头杨柳春,
杨花愁杀渡江人。
数声风笛离亭晚,
君向潇湘我向秦。【注释】:
晚唐绝句自杜牧、李商隐以后,单纯议论之风渐炽,抒情性、形象性和音乐性都大为减弱。而郑谷的七绝则仍然保持了长于抒情、富于风韵的特点。
这首诗是诗人在扬州(即题中所称“淮上”)和友人分手时所作。和通常的送行不同,这是一次各赴前程的握别:友人渡江南往潇湘(今湖南一带),自己则北向长安。
一、二两句即景抒情,点醒别离,写得潇洒不着力,读来别具一种天然的风韵。画面很疏朗:扬子江头的渡口,杨柳青青,晚风中,柳丝轻拂,杨花飘荡。岸边停泊着待发的小船,友人即将渡江南去。淡淡几笔,象一幅清新秀雅的水墨画。景中寓情,富于含蕴。依依袅袅的柳丝,牵曳着彼此依依惜别的深情,唤起一种“柳丝长,玉骢难系”的伤离意绪;蒙蒙飘荡的杨花,惹动着双方缭乱不宁的离绪,勾起天涯羁旅的漂泊之感。美好的江头柳色,宜人春光,在这里恰恰成了离情别绪的触媒,所以说“愁杀渡江人”。诗人用淡墨点染景色,用重笔抒写愁绪,初看似不甚协调,细味方感到二者的和谐统一。两句中“扬子江头”、“杨柳春”、“杨花”等同音字的有意重复,构成了一种既轻爽流利,又回环往复,富于情韵美的风调,使人读来既感到感情的深永,又不显得过于沉重与伤感。次句虽单提“渡江人”,但彼此羁旅漂泊,南北乖离,君愁我亦愁,原是不言自明的。
“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三、四两句,从江头景色收转到离亭别宴,正面抒写握别时情景。驿亭宴别,酒酣情浓,席间吹奏起了凄清怨慕的笛曲。即景抒情,所奏的也许正是象征着别离的《折杨柳》吧。这笛声正倾诉出彼此的离衷,使两位即将分手的友人耳接神驰,默默相对,思绪萦绕,随风远扬。离笛声中,天色仿佛不知不觉地暗了下来,握别的时间到了。两位朋友在沉沉暮霭中互道珍重,各奔前程──君向潇湘我向秦。诗到这里,戛然而止。
这首诗的成功,和有这样一个别开生面的富于情韵的结尾有密切关系。表面上看,末句只是交待各自行程的叙述语,既乏寓情于景的描写,也无一唱三叹的抒情,实际上诗的深长韵味恰恰就蕴含在这貌似朴直的不结之结当中。由于前面已通过江头春色、杨花柳丝、离亭宴饯、风笛暮霭等一系列物象情景对离情进行反复渲染,结句的截然而止,便恰如抔土之障黄流,在反激与对照中愈益显出其内涵的丰富。临歧握别的黯然伤魂,各向天涯的无限愁绪,南北异途的深长思念,乃至漫长旅程中的无边寂寞,都在这不言中得到充分的表达。“君”“我”对举,“向”字重迭,更使得这句诗增添了咏叹的情味。
(刘学锴)
主家阴洞细烟雾,留客夏簟青琅玕。
春酒杯浓琥珀薄,冰浆碗碧玛瑙寒。
误疑茅屋过江麓,已入风磴霾云端。
自是秦楼压郑谷,时闻杂佩声珊珊。作品赏析【朱注】此诗乃天宝四五载归长安后作。黄鹤以驸马洞中与郑氏东亭为一处,误矣。【钱笺】《长安志》:连花洞在神禾原郑驸马之居,杜诗所谓“主家阴洞”者也。【鹤注】唐史:临晋公主,皇甫淑妃所生,下嫁郑潜曜。公所撰《皇甫淑妃碑》:郑潜曜尚临晋公主,乃代国长公主之子,官曰光禄卿,爵曰驸马都尉。又云:甫忝郑庄之宾客,游窦主之山林。开元二十三年葬于河南县。公主戚然谓左右曰:“自我之西,岁阳再纪。乃以诗文见托。”则是碑作于天宝四载矣。
主家阴洞细烟雾①,留客夏簟青琅玕。春酒杯浓琥珀薄③,冰浆碗碧玛瑙寒④。误疑茅堂过江麓⑤,已入风磴霾云端⑥。自是秦楼压郑谷⑦,时闻杂佩声珊珊⑧。
(首句切洞,次句切宴,三四承留客,五六承阴洞,俱属夏时景事。七八驸马公主并收。细烟雾,状洞口之幽阴。青琅玕,比竹簟之苍翠。琥珀杯、玛瑙碗,言主家器物之瑰丽。若三字连用,易近于俗,将杯碗倒拈在上,而以浓薄碧寒四字互映生姿,得化腐为新之法。江麓、云端,其清凉迥出尘境,又见高楼下临郑谷,空中杂佩声闻,恍如置身仙界矣。结语风韵嫣然。朱瀚曰:末句暗用《毛诗》“杂佩以问之”。亦见公主有好贤之意。)
①《汉书·东方朔传》:“董偃出入主家。”注:“公主之家也。”《拾遗记》:“洞穴阴源,下通地脉。”陶开虞曰:主家阴洞四字,若今人为之,近于谐谑矣。鲍照诗:“重拾烟雾迹。”②戴暠诗:“挥金留客坐。”江淹《别赋》:“夏簟清兮昼不暮。”《书》:“厥贡惟球琳琅玕。”《本草》苏业注:琅玕有五色,青者人药为胜。《灵异兼图》载:琅玕青色,生海底,以网挂得之,初出水红色,久而青黑,击之有金石之声,与珊瑚相类。赵曰:诗家多以琅玕比竹。③朱瀚曰:李德林诗。“壶盛仙客酒,瓶贮帝台浆”。颔联本此。《诗》:“为此春酒。”萧子范诗:“握中清酒玛瑙钟,据边杂佩琥珀红。”陈藏器《本草》:“琥珀指出罽宾国。”陶隐居曰:“松脂人地千年,化为琥珀”。④陆机乐府:“渴饮坚冰浆。”魏文帝《玛瑙赋序》)曰:“玛瑙,玉属也,出自西域,文理交错,有似马脑,因以名之。”杨炫之《洛阳伽蓝记》:“元琛酒器,有水晶钵、玛瑙琉璃碗、赤玉卮数十枚。”⑤谢庄诗;“访德茅堂阴。”服虔曰:“麓,大林也。”⑥鲍照诗:“既类风门磴,复象天井壁。”风磴,登陟之路,凌风而上也。陆机诗:“飞升蹑云端。”⑦《列仙传》:秦穆公以女弄玉妻萧史,日于楼上吹萧作凤呜,凤止其屋,一旦夫妻皆随凤去。殷谋诗:“秦楼出佳丽。”《扬子法言》:谷口郑子真耕于岩石之下,名震京师。郑朴,字子真,汉成帝时人。⑧宋玉《神女赋》:“动雾觳以徐步兮,拂墀声之珊珊。”律诗中二联,须用虚实相生,方见变化。此诗,颔联叙事浓丽,腹联写景萧疏,前实后虚,乃安顿章法也。
《毛诗》如《兔置》、《鱼丽》等篇,皆隔句用韵。韩昌黎作《张彻墓铭》,上下韵脚仄平迭用,亦效此体,如此诗三五七句末,叠用薄、麓、谷三字,古韵屋陌相通,岂亦效隔句韵耶?但律诗从无此格,他本江麓作江底,中换一音,则薄谷便不碍矣。考公诗多用江渚,底宜作渚。
李天生日:少陵七律百六十首,惟四首叠用仄字,如《江村》诗,连用局、物二字,考他本“多病所须惟药物”作“幸有故人分禄米”,于局字不叠矣。《江上值水》诗连用兴、钓二字。考黄鹤本,“老去诗篇浑漫兴”作“老去诗篇浑漫与”,于钓字不叠矣。《秋兴》诗连用月、黑二字,考黄鹤本,“织女机丝虚夜月”作“织女机丝虚月夜”,于黑字不叠矣。可见“晚节渐于诗律细”,凡上尾仄声,原不相犯也。
沈约标律诗八病,有平头、上尾、蜂腰、鹤膝等名,不可不知。若大韵、小韵、正纽、旁纽,尚非所重。所谓平头者,前句上二字,与后句上二字同声,如古诗“今日良宴会,欢乐难具陈”。今欢同声,日、乐同声,是平头也。又如“朝云晦初景,丹池晚飞雪”,“飘披聚还散,吹扬凝其威”,四句上二字皆平声,是平头也。又如周王褒诗“高箱照云母,壮马饰当颅。单衣火浣布,利剑水精珠”,四句叠用四物,而每物各用一虚一实字面,亦平头也。又如杜挚诗“伊挚为媵臣,吕望身操竿。夷吾困商贩,宁戚对牛叹。食其处监门,淮阴饥不餐”,叠引古人,皆在句首,是亦平头也。所谓上尾者,上句尾字与下句尾字,俱用平声。虽韵异而声则同,是犯上尾。如古诗“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楼与齐皆平声,又如“庭陬有若榴,绿叶含丹荣”,榴与荣亦平声也。又一句尾字与三句尾字连用同声,是亦上尾。如古诗“客从远方来,遗我一书札。上言长相思,下言久离别”,来、思皆平声。又如“新制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圆似秋月”,素、扇皆去声,亦犯上尾矣。其在七律,如杜诗“春酒杯浓琥珀薄”与“误疑茅堂入江麓”,同系人声。王维诗“新丰树里行人度”与“闻道甘泉能献赋”,去声同韵,皆犯上尾也。又如杜《秋兴》诗“西望瑶池降王母,东来紫气满函关。云移雉尾开宫扇,日绕龙鳞识圣颜”,王母、函关、宫扇、圣颜,俱在句尾,未免叠足,亦犯上尾。若“林花著雨胭脂落,水荇牵风翠带长。龙虎新军深驻辇,芙蓉别殿漫焚香”,前联拈落、长二字于句尾,后联移深、漫二字于上面,便不犯同矣。《蔡宽夫诗话》云:蜂腰鹤膝,盖出于双声之变。若五字首尾皆浊音,中一字独清,则两头大而中间小,即为蜂腰。若五字首尾皆清音,中一字独浊,则两头细而中间粗,即为鹤膝矣。今按张衡诗“邂逅承际会”,是以浊夹清,为蜂腰也。如傅玄诗“徽音冠青云”,是以清夹浊,为鹤膝也。旧注以“客从远方来”、“上言长相思”为鹤膝,意不分明。所谓大韵者,如微、晖同韵,上句第一字不得与下句第五字相犯。阮籍诗“微风照罗袂,明月耀清晖”,是也。所谓小韵者,如清、明同韵,上句第四字不得与下句第一字相犯。诗云“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是也。所谓正纽者,如溪、起、想三字为一纽,上句有溪字,下旬再用憩字。庾阐诗“朝济清溪岸,夕憩玉龙泉”,是正纽也。所谓旁纽者,如长、梁同韵,长上声为丈,上句首用文字,下句首用梁字,是亦相犯。诗云“丈夫且安坐,梁尘将欲起”,此旁纽也。在七律如杜诗“远开山岳散江湖”,山、散为正纽。如“丈人才力犹强健”,丈、强为旁纽矣。此外又有双声叠韵之法。《南史》:王元谟问谢庄曰:“何者为双声?何者为叠韵?”答曰:“互、护为双声,磝、碻为叠韵。”《学林新编》曰:双声者,同音而不同韵。叠韵者,同音而又同韵也。如李群玉诗“方穿诘曲崎岖路,又听钩辀格磔声”,诘曲、崎岖,乃双声。钧辀,格磔,乃叠韵也,蔡宽夫曰:如杜诗“卑枝低结子,接叶暗巢莺”,即叠韵也。僧皎然《诗评》曰:沈休文酷裁八病,碎用四声,故风雅殆尽。后人天机不高,多为沈法所媚,懵然随流,溺而不返矣。
-----------仇兆鳌《杜诗详注》-----------
露气寒光集,微阳下楚丘。
猿啼洞庭树,人在木兰舟。
广泽生明月,苍山夹乱流。
云中君不见,竟夕自悲秋。【注释】:
木兰舟:典出《迷异记》:“木兰洲在浔阳江中,多木兰树,七里洲中有鲁班刻木兰为舟。”云中居:云神。
【简析】:
诗题怀古,实是抒发自己的感情,自己怀才不遇,很自然地想起屈原来,这就不只是秋的萧瑟,而是自身的悲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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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宣宗大中初年,原任山西太原幕府掌书记的马戴,因直言被贬为龙阳(今湖南汉寿)尉。从北方来到江南,徘徊在洞庭湖畔和湘江之滨,触景生情,追慕前贤,感怀身世,写下了《楚江怀古》五律三章。这是其中第一篇。
近人俞陛云在《诗境浅说》中说:“唐人五律,多高华雄厚之作,此诗以清微婉约出之,如仙人乘莲叶轻舟,凌波而下也。”他以“清微婉约”四字标举此诗的艺术风格,确实别具只眼。
秋风遥落的薄暮时分,江上晚雾初生,楚山夕阳西下,露气迷茫,寒意侵人。这种萧瑟清冷的秋暮景象,深曲微婉地透露了诗人悲凉落寞的情怀。斯时斯地,入耳的是洞庭湖边树丛中猿猴的哀啼,照眼的是江上飘流的木兰舟。“嫋嫋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楚辞·九歌·湘夫人》),“船容与而不进兮,淹回水而凝滞”(《涉江》),诗人泛游在湘江之上,对景怀人,屈原的歌声仿佛在叩击他的心弦。“猿啼洞庭树,人在木兰舟”,这是晚唐诗中的名句,一句写听觉,一句写视觉;一句写物,一句写己;上句静中有动,下句动中有静。诗人伤秋怀远之情并没有直接说明,只是点染了一张淡彩的画,气象清远,婉而不露,让人思而得之。黄昏已尽,夜幕降临,一轮明月从广阔的洞庭湖上升起,深苍的山峦间夹泻着汩汩而下的乱流。“广泽生明月,苍山夹乱流”二句,描绘的虽是比较广阔的景象,但它的情致与笔墨还是清微婉约的。同是用五律写明月,张九龄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望月怀远》),李白的“梦绕城边月,心飞故国楼”(《太原早秋》),杜甫的“星垂平野阔,江入大荒流”(《旅夜书怀》),都是所谓“高华雄厚”之作。而马戴此联的风调却有明显的不同,这一联承上发展而来,是山水分设的写景。但“一切景语,皆情语也”(田同之《西圃词说》),“广泽生明月”的阔大和静谧,曲曲反衬出诗人远谪遐方的孤单离索;“苍山夹乱流”的迷茫与纷扰,深深映照出诗人内心深处的撩乱彷徨。夜已深沉,诗人尚未归去,俯仰于天地之间,沉浮于湘波之上,他不禁想起楚地古老的传说和屈原《九歌》中的“云中君”。“屈宋魂冥寞,江山思寂寥”(《楚江怀古》之三),云神无由得见,屈子也邈矣难寻,诗人自然更是感慨丛生了。“云中君不见,竟夕自悲秋”,点明题目中的“怀古”,而且以“竟夕”与“悲秋”在时间和节候上呼应开篇,使全诗在变化错综之中呈现出和谐完整之美,让人寻绎不尽。
从这首诗可以看到,清微婉约的风格,在内容上是由感情的细腻低回所决定的,在艺术表现上则是清超而不质实,深微而不粗放,词华淡远而不艳抹浓妆,含蓄蕴藉而不直露奔迸。马戴的这首《楚江怀古》,可说是晚唐诗歌园地里一枝具有独特芬芳和色彩的素馨花。
(李元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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