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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笳十八拍 [魏晋] 蔡琰

经典诗词可以增加语言的鲜明性和生动性,可以为自己的文章增添色彩,小编今天给大家带来《胡笳十八拍 [魏晋] 蔡琰》的内容,希望在日后的运用中能帮助到你!

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

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

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

烟尘蔽野兮胡虏盛,志意乖兮节义亏。

对殊俗兮非我宜,遭恶辱兮当告谁?

笳一会兮琴一拍,心愤怨兮无人知。

戎羯逼我兮为室家,将我行兮向天涯。

云山万重兮归路遐,疾风千里兮杨尘沙。

人多暴猛兮如虺蛇,控弦被甲兮为骄奢。

两拍张弦兮弦欲绝,志摧心折兮自悲嗟。

越汉国兮入胡城,亡家失身兮不如无生。

毡裘为裳兮骨肉震惊,羯膻为味兮枉遏我情。

鼙鼓喧兮从夜达明,胡风浩浩兮暗塞营。

伤今感昔兮三拍成,衔悲畜恨兮何时平。

无日无夜兮不思我乡土,禀气含生兮莫过我最苦。

天灾国乱兮人无主,唯我薄命兮没戎虏。

殊俗心异兮身难处,嗜欲不同兮谁可与语!

寻思涉历兮多艰阻,四拍成兮益凄楚。

雁南征兮欲寄边声,雁北归兮为得汉音。

雁飞高兮邈难寻,空断肠兮思喑喑。

攒眉向月兮抚雅琴,五拍泠泠兮意弥深。

冰霜凛凛兮身苦寒,饥对肉酪兮不能餐。

夜闻陇水兮声呜咽,朝见长城兮路杳漫。

追思往日兮行李难,六拍悲来兮欲罢弹。

日暮风悲兮边声四起,不知愁心兮说向谁是!

原野萧条兮烽戍万里,俗贱老弱兮少壮为美。

逐有水草兮安家葺垒,牛羊满野兮聚如蜂蚁。

草尽水竭兮羊马皆徒,七拍流恨兮恶居于此。

为天有眼兮何不见我独漂流?

为神有灵兮何事处我天南海北头?

我不负天兮天何配我殊匹?

我不负神匹神何殛我越荒州?

制兹八拍兮拟排忧,何知曲成兮心转愁。

天无涯兮地无边,我心愁兮亦复然。

人生倏忽兮如白驹之过隙,然不得欢乐兮当我之盛年。

怨兮欲问天,天苍苍兮上无缘。

举头仰望兮空云烟,九拍怀情兮谁与传?

城头烽火不曾灭,疆场征战何时歇?

杀气朝朝冲塞门,胡风夜夜吹边月。

故乡隔兮音尘绝,哭无声兮气将咽。

一生辛苦兮缘别离,十拍悲深兮泪成血。

我非贪生而恶死,不能捐身兮心有以。

生仍冀得兮归桑梓,死当埋骨兮长已矣。

日居月诸兮在戎垒,胡人宠我兮有二子。

鞠之育之兮不羞耻,愍之念之兮生长边鄙。

十有一拍兮因兹起,哀响缠绵兮彻心髓。

东风应律兮暖气多,知是汉家天子兮布阳和。

羌胡蹈舞兮共讴歌,两国交欢兮罢兵戈。

忽遇汉使兮称近诏,遗千金兮赎妾身。

喜得生还兮逢圣君,嗟别稚子兮会无因。

十有二拍兮哀乐均,去住两情兮难具陈。

不谓残生兮却得旋归,抚抱胡儿兮泣下沾衣。

汉使迎我兮四牡肥肥,胡儿号兮谁得知?

与我生死兮逢此时,愁为子兮日无光辉,焉得羽翼兮将汝

归。

一步一远兮足难移,魂消影绝兮恩爱遗。

十有三拍兮弦急调悲,肝肠搅刺兮人莫我知。

身归国兮儿莫之随,心悬悬兮长如饥。

四时万物兮有盛衰,唯我愁苦兮不暂移。

山高地阔兮见汝无期,更深夜阑兮梦汝来斯。

梦中执手兮一喜一悲,觉后痛吾心兮无休歇时。

十有四拍兮涕泪交垂,河水东流兮心是思。

十五拍兮节调促,气填胸兮谁识曲?

处穹庐兮偶殊俗。愿得归来兮天从欲,再还汉国兮欢心足

心有怀兮愁转深,日月无私兮曾不照临。

子母分离兮意难任,同天隔越兮如商参,生死不相知兮何

处寻!

十六拍兮思茫茫,我与儿兮各一方。

日东月西兮徒相望,不得相随兮空断肠。

对萱草兮忧不忘,弹鸣琴兮情何伤!

今别子兮归故乡,旧怨平兮新怨长!

泣血仰头兮诉苍苍,胡为生兮独罹此殃!

十七拍兮心鼻酸,关山阻修兮独行路难。

去时怀土兮心无绪,来时别儿兮思漫漫。

塞上黄蒿兮枝枯叶干,沙场白骨兮刀痕箭瘢。

风霜凛凛兮春夏寒,人马饥荒兮筋力单。

岂知重得兮入长安,叹息欲绝兮泪阑干。

胡笳本自出胡中,缘琴翻出音律同。

十八拍兮曲虽终,响有余兮思无穷。

是知丝竹微妙兮均造化之功,哀乐各随人心兮有变则通。

胡与汉兮异域殊风,天与地隔兮子西母东。

苦我怨气兮浩于长空,六合虽广兮受之不容!【注释】:

此诗最早见于朱熹《楚辞集注·后语》,相传为蔡琰作。蔡琰,字文姬,陈留圉(今河南札县人),为汉末著名学者蔡邕之女。博学有才辩,又妙于音律。战乱中,为胡骑所获,南匈奴左贤王纳为妃子,生二子。十二年后为曹操赎回。她将这一段经历写成《悲愤诗》五言与骚体各一篇,见

于《后汉书·董祀妻传》。《胡笳十八拍》的内容与两篇《悲愤诗》大体相同。关于此诗的真伪问题,向有争论,欲知其详,可参看中华书局出版的《胡笳十八拍讨论集》。人诗歌体制来看,与东汉末年的作品有相当距离,且诗歌内容与蔡琰生平亦有若干抵触之处,托名蔡琰的可能性较大

。这里姑从其旧,仍署蔡琰。《胡笳十八拍》是古乐府琴曲歌辞。胡笳是汉代流行于塞北和西域的一种管乐器,其音悲凉,后代形制为木管三孔。为什么“胡笳”又是“琴曲”呢?唐代诗人刘商在《胡笳曲序》中说:“胡人思慕文姬,乃卷芦叶为吹笳,奏哀怨之音,后董生以琴写胡笳声为

十八拍。”此诗最后一拍也说:“胡笳本自出胡中,缘琴翻出音律同。”可知原为笳曲,后经董生之手翻成了琴曲。“十八拍”,乐曲即十八乐章,在歌辞也就是十八段辞。第一拍中所谓“笳一会兮琴一拍”,当是指胡笳吹到一个段落响起合奏声时,正好是琴曲的一个乐章。此诗的形式,

兼有骚体(句中用“兮”字)与柏梁体(用七字句且每句押韵)的特征,但并不纯粹,或可称之为准骚体与准柏梁体。全篇的结构可大别为开头、中腹、结尾三部分。第一拍为开头,总说时代动乱与个人所受的屈辱;中腹起自被掳西去的第二拍,止于放还东归的第十七拍,历时十二年,分

为思乡与念儿前后两个时期;最后一拍为结尾,呼应篇首,结出怨情。欣赏此诗,不要作为一般的书面文学来阅读,而应想到是蔡琰这位不幸的女子在自弹自唱,琴声正随着她的意象在流走。随着琴声、歌声,我们似见她正行走在一条由屈辱与痛苦铺成的十二年的长路上……

她在时代大动乱的背景前开始露面。第一拍即点出“乱离”的背景:胡虏强盛,烽火遍野,民卒流亡(见“干戈日寻兮道路危”等三句)。汉末天下大乱,宦官、外戚、军阀相继把持朝政,农民起义、军阀混战、外族入侵,陆续不断。汉末诗歌中所写的“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白骨露

于野,千里无鸡鸣”(曹操《蒿里行》),“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王粲《七哀诗》),等等,都是当时动乱现实的真实写照。诗中的女主人公蔡琰,即是在兵荒马乱之中被胡骑掳掠西去的。被掳,是她痛苦生涯的开端,也是她痛苦生涯的根源,因而诗中专用一拍(第二拍)写她被

掳途中的情况,又在第十拍中用“一生辛苦兮缘别离”指明一生的不幸(“辛苦”)源于被掳(即所谓“别离”)。

她在被强留在南匈奴的十二年间,在生活上与精神上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胡地的大自然是严酷的:“胡风浩浩”(第三拍),“冰霜凛凛”(第六拍),“原野萧条”(第七拍),流水呜咽(第六拍“夜闻陇水兮声呜咽”)。异方殊俗的生活是与她格格不入的:毛皮做的衣服,穿在身上心

惊肉跳(第三拍“毡裘为裳兮骨肉震惊”);以肉奶为食,腥膻难闻,无法下咽(第三拍“羯膻为味兮枉遏我情”,第六拍“饥对肉酪兮不能餐”);居无定处,逐水草而迁徒,住在临时用草笺、干牛羊粪垒成的窝棚里(第六拍“逐有水草兮安家葺垒……草尽水竭兮羊马皆徒”);兴奋激

动时,击鼓狂欢,又唱又跳,喧声聒耳,通宵达旦(第三拍“鼙鼓喧兮从夜达明”)。总之,她既无法适应胡地恶劣的自然环境,也不能忍受与汉族迥异的胡人的生活习惯,因而她唱出了“殊俗心异兮身难处,嗜欲不同兮谁可与语”的痛苦的心声。而令她最为不堪的,还是在精神方面。

在精神上,她经受着双重的屈辱:作为汉人,她成了胡人的俘虏;作为女人,被迫嫁给了胡人。第一拍所谓“志意乖兮节义亏”,其内涵应该正是指这双重屈辱而言的。在身心两顶都受到煎熬的情况下,思念故国、思返故乡,就成了支持她坚强地活下去的最重要的精神力量。从第二拍至第

十一拍的主要内容便是写她的思乡之情的。第四拍的“无日无夜兮不思我乡土”,第十拍的“故乡隔兮音尘绝,器无声兮所将咽”,第十一拍的“生仍冀得兮归桑梓”,都是直接诉说乡情的动人字句。而诉说乡情表现得最为感人的,要数第五拍。在这一拍中,诗人以她执著的深情开凿出了

一个淡远深邃的诗境:春日,她翘首蓝天,期待南飞的大雁捎去她边地的心声;秋天,她仰望云空,企盼北归的大雁带来故土的音讯。但大雁高高地飞走了杳邈难寻,她不由得心痛肠断,黯然销魂……。在第十一拍中,她并揭出自己忍辱偷生的内心隐秘:“我非贪生而恶死,不能捐身兮心

有以。生仍冀得兮归桑梓,死当埋骨兮长已矣。”原来她“不能捐身”是出于期待“归桑梓”,即回归故国。终于,她熬过了漫长的十二年,还乡的宿愿得偿:“忽遇汉使兮称近诏,遗千金兮赎妾身。”(第十二拍)此即《后汉书》蔡琰传所说的:“曹操素与邕善,痛其无嗣,乃遣使者以

金璧赎之。”但这喜悦是转瞬即逝的,在喜上心头的同时,飘来了一片新的愁云:她想到自己生还之日,也是与两个亲生儿子诀别之时。第十二拍中说的“喜得生还兮逢圣君,嗟别稚子兮会无因。十有二拍兮哀乐均,去住两情兮难具陈”,正是这种矛盾心理的坦率培白。这一拍承上启下,

是行文上的转折处。从第十二拍起,便转入不忍与儿子分离的描写,出语哽咽,沉哀入骨。第十三拍写别子,第十四拍写思儿成梦,都是十分精彩的段落。如第十三拍的“抚抱胡儿兮泣下沾衣。……一步一远兮足难移,魂销影绝兮恩爱遗”,第十四拍的“山高地阔兮见汝无期,更深夜阑兮

梦汝来斯。梦中执手兮一喜一悲,觉后痛吾吾心兮无休歇时”,都写得尽缠绵,感人肺腑。宋人文在《对床夜话》卷一中称赞第十三拍说:“此将归别也。时身历其苦,词宣乎心,怨而怒,哀而思,千载如新;使经圣笔,亦必不忍删之也。”诗中女主人公的别离之痛,一直陪伴着她离开胡

地,重入长安(第十七拍“岂知重得兮入长安,叹息欲绝兮泪阑干”)。屈辱的生活结束了,而新的不幸-思念亲子的痛苦,才刚刚开始。“胡与汉兮异域殊风,天与地隔兮子西母东。苦我怨气兮浩于长空,六合虽广兮受之应不容”,全诗即在此感情如狂潮般涌动处曲终罢弹,完成了蔡琰

这一怨苦向天的悲剧性的艺术形象的创造。

抒情主人公的经历是独特的,诚如诗中一再写到的“禀气含生兮莫过我最苦”,“唯我薄命兮没戎虏”(均见四拍)。然而通过其特殊遭遇所表现出来的乡关之思与亲子之情,又是富于时代的工同性并体现了民族精神的优良传统的。在“干戈日寻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第一拍)

的大动乱的时代里,乡情与亲情是背井离乡、抛妻别子的广大百姓与士卒共有的感情。从历史的继承性来说,作为一个弱女子,处身异国,在被纳为妃子、生有二子、备受荣宠(第十一拍“胡人宠我兮有二子”)的情况下,矢志归国,这与西汉时苏武被匈奴流放到北海牧羊长达十九年而不

改民族气节的行为,表现虽异,心迹实同。王粲《登楼赋》说:“钟仪幽而楚奏兮,庄显而越吟。人情同于怀土兮,岂穷达而异心。”正是对这种处境不同而执著如一的“怀土”之情的较为全面的概括。诗中的蔡琰,不仅眷恋着生养她的那片热土,富于民族的感情,而且从她离开胡地时对

两个胡儿的难舍难分,痛失骨肉后的积想成梦、哀怨无穷看来,她又是一个具有丰富慈母爱的传统美德的女性。但这一艺术形象之感人,却不只在于其具有美好的品德与丰富的感情,更在于其遭遇的不幸,即人物命运的悲剧性。她在被掳掠以后,身居胡地,心系故土,一直受到身心矛盾的

折磨;而当她的归国宿愿一旦成为现实时,失去新生骨肉的痛苦便接踵而来。“回归故土”与“母子团聚”,都是美好的,人人应该享有的,在她却不能两全。人总是同情弱小、哀怜不幸的,更何况是一个弱小的女子,又是迭遭不幸且又具有美好品德与丰富感情的弱女子呢,这就不由得不

令人一掬同情之泪了。

此诗在抒情主人公艺术形象创造上的最大特色,是强烈的主观抒情色彩。这一特色,首先体现在抒情与叙事关系的处理上。诗人全然摒弃纯客观的叙述,叙事时总是饱含着感情。诗中叙事性较强的段落,如写被掳西去的第二拍,在胡地生育二子的第十一拍,别儿归国的第十三拍,重入长安

的第十七拍,无不是以深情叹出之。同样是写被掳西去,在五言《悲愤诗》中写到“斩截无孑遗,尸骸相撑柜。马边悬男头,马后载妇女”,以叙事详尽、细节逼真见长;而在《胡笳十八拍》的第二拍中,则说:“云山万重兮归路遐,疾风千里兮扬尘沙。人多暴猛兮如虺蛇,控弦被甲兮为

骄奢”,处处表露出诗人爱僧鲜明的感情-“云山”句连着故土之思,“疾风”句关乎道路之苦,“人多”句“虺蛇”的比喻、“控弦”句“骄奢”的评价,莫不是真情实感的自然流露。诗中侧重的段落并不多,更多的情况是在抒情时顺便带出,也就是说,是为了抒情才有所叙述。例如,

为了抒写“伤今感昔”与“衔悲畜恨”之情才写到胡地的习俗(第三拍),为了说明自己度日如年、难以适应胡地的日常生活才写到胡人的衣食起居(第六七两拍),等等。强烈的主观抒情色彩的物色,更主要的则是体现在感情抒发的突发性上。诗的感情,往往是突然而来,忽然而去,跳

荡变化,匪夷所思。有时意到笔到,不避重复,如责问上天,前后出现四次之多,分别见于第一、八、九、十六各拍;有时又天马行空,来去无迹-如第四拍(“无日无夜”)正从个人经历的角度慷慨不平地抒写怨愤,第五拍(“雁南征兮”)忽然转出对雁抒怀的清冷意境;写战争氛围的

第十拍与写衣食起居的第六七两拍都理为了抒写乡情,本该相连,却于其间插入责问上天的第八九两拍。“正所谓‘思无定位’,甫临沧海,复造瑶池。”(谢榛《四溟诗话》卷四)这种感情表达的非理性化本身,乃是主观感情色彩强烈的一个重要标志。强烈的主观抒情色彩的特色,在抒

情方式与语言运用上也留下了鲜明的标记。诗人常常是“我”字当头,言无回避;还喜欢夸张其辞,极言以尽意。诗作一开篇即连用两“我”字以起势,紧接着以“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二句指天斥地,直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老子》)的变奏,这是何等样

的胆识魄力!第八拍的“为天有眼兮何不见我独漂流?为神有灵兮何事处我天南海北头?我不负天兮天何配我殊匹?我不负神兮神何殛我越荒州”,这一迭连声的责问更是把“天”、“神”作为被告送到了审判席前。篇中夸张的说法与夸张的词语在在皆是,如“无日无夜兮不思我乡土,禀

气含生兮莫过我最苦。天灾国乱兮人无主,唯我薄命兮没戎掳”(第四拍),“天无涯兮地无边,我心愁兮亦复然”(第九拍),“四时万物兮有盛衰,唯我愁苦兮暂移”(第十四拍),“苦我怨气兮浩于长空,六合虽广兮受之应不容”(第十八拍),等等。以上种种的总汇,形成了全诗

强烈的主观抒情色彩的总体特色,使抒情主人公的形象得以凸现出来。

抒情主人公艺术形象的成功创造,还得力于深入细腻的心理描写。女主人公在“志意乖兮节义亏”的情况下,为什么不以一死以全节气呢?第十一拍披露了隐衷(见前引的“我非贪生而恶死”第四句),说明她是出于深厚的乡土之思才偷生苟活下来的。由于这一剖白,人物活动的思想感情

基础被揭示了出来,这就不仅消除了对这一人物形象可能引起的误解,而且使她变得可亲可敬起来。第十三拍抒别儿之痛,第十四拍诉思儿之苦,尽管具体写法并不一样-第十三拍借助想象与通过行动来表现,第十四拍则寄情于梦幻,但在展示特定情况下的人物的心理变化这一点上,却无

不生动传神,维妙维肖。诗中最引人注意的心理描写,则要推对归国与别儿一喜一悲的感情纠葛的描写。诗人深深体会到“去住两情兮难再陈”,因而不惮其烦,三复斯言,如“喜得生还兮逢圣君,嗟别稚子兮会无因”(第十二拍),“愿得归来兮天从欲,再还汉国兮欢心足。心有怀兮愁

转深,日月无私兮曾不照临,子母分离兮意难任”(第十五拍),“今别子兮归故乡,旧怨平兮新怨长”(第十六拍)。通过不断地重复,对于矛盾心理的表现,起到了强调与深化的作用,从而更加突出了人物进退维谷、痛苦难禁的情状。

明人陆时雍在《诗镜总论》中说:“东京风格颓下,蔡文姬才气英英。读《胡笳吟》(按,即指《胡笳十八拍》),可令惊蓬坐振,沙砾自飞,直是激烈人怀抱。”所谓“激烈人怀抱”,是说在读者心中激起强烈共鸣,顿生悲凉之感。为什么《胡笳十八拍》会具有如此巨大的艺术力量呢?

总结上文所论,一言以蔽之曰:是由于此诗通过富于特色的艺术表现,成功地创造出了抒情主人公蔡琰这一悲剧性的艺术形象。

(陈志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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咏怀 [魏晋] 阮籍


朝阳不再盛,白日忽西幽。去此若俯仰,如何似九秋。人生若尘露,天道邈悠悠。齐景升丘山,涕泗纷交流。孔圣临长川,惜逝忽若浮。去者余不及,来者吾不留。愿登太华山,上与松子游。渔父知世患,乘流泛轻舟。“朝阳不再盛,白日忽西幽”,首二句从象征时光流逝的白日写起。句式与曹植《赠徐干》中“惊风飘白日,忽然归西山”相同,表现出光景西驰,白驹过隙,盛年流水,一去不再的忧生感情。只不过阮诗未写“白日”匿于何处,曹诗落实是“西山”。一偏于形象、一偏于说理;一重在写景起兴,一重在寓意象征故也。“去此若尘露,天道邈悠悠”,闻人倓说“去此”指“去魏盛时”,谓曹魏之盛在俯仰之间转瞬即逝。由此可知,首句“朝阳”、“白日”之谓,不仅象征时光袂忽,且有喻指曹魏政权由显赫繁盛趋于衰亡,一去不返,终归寂灭的深层寓意。在这里,诗人把人生短促的挽歌与曹魏国运式微的感叹交融在一起,双重寓意互相交叉、互相生发,置于诗端而笼罩全篇,下十二句,均受其统摄。先是“人生若尘露”二句,以“人生——天道”的强烈对比,写人生与国运的短促。在“悠悠”天道和永恒的宇宙中,曹魏政权都去若俯仰,何况区区一介寒士,不过如尘似露,倾刻消亡罢了。下“齐景升丘山”四句,再用齐景公惜命,孔子伤逝的典故,极写人生与国运的短促。《韩诗外传》曾记载齐景公游牛山北望齐时说:“美哉国乎?郁郁泰山!使古而无死者,则寡人将去此而何之?”言毕涕泪沾襟。《论语·子罕》则记载孔子对一去不返的流水说:“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在齐景公登牛山,见山川之美,感叹自身不永痛哭和孔子对流水的惜逝中,诗人对个人命运和对国运的双重忧虑,比先前的比喻和对比更深了一层。如此袂忽的人世,诗人将如何自保?值此深重的忧患,诗人又如何解脱?“去者余不及,来者吾不留”十字,乃大彻大悟语。末六句,诗人断《楚辞·远游》、《庄子·渔父》两章而取其文意。前四句,取《远游》“往者余弗及兮,来者吾不闻”,“闻赤松之清尘兮,愿承风乎遗则”句意,谓:三皇五帝既往,我不可及也;后世虽有圣者出,我不可待也。不如登太华山而与赤松子游。赤松子是古代传说中的仙人,与仙人同游而有出世之想,语出《史记·留侯世家》:“愿弃人间事,从赤松子游。”末二句隐括《渔父》句意,表明要摆脱“怀汤火”、“履薄冰”(第三十三首《咏怀·一日复一夕》)的险恶处境,籍以自保和解脱,只有跟从赤松子,追随渔父,即或仙或隐,远离尘世之纷扰,庶几可以避患远祸,得逍遥之乐。——然而这不过是一时的幻想。仙则无据,隐亦不容,所以终究还是要跌回前面所描写的阴暗世界。阮籍生当魏晋易代之际,统治集团内部的矛盾斗争日趋残酷激烈。司马氏为篡魏自代,大肆杀戮异己,朝野人人侧目,亦人人自危,诗人也屡遭迫害。既要避祸全身,又要发泄内心的忧患与愤懑,因此,只能以曲折隐晦的方式,以冷淡的语言表达炽热的感情;以荒诞的口吻表现严肃的主题。这首诗即运用神话、典故、比兴和双重寓意的写法,致使其诗意晦涩遥深,雉以索解。钟嵘《诗品》说阮籍《咏怀诗》“厥志渊放,归趣难求”。可谓诗界知己。

停云 [魏晋] 陶渊明


其一

霭霭停云,濛濛时雨(5)。

八表同昏,平路伊阻(6)。

静寄东轩,春醪独抚(7)。

良朋悠邈,搔首延伫(8)。

其二

停云霭霭,时雨濛濛。

八表同昏,平陆成江(9)。

有酒有酒,闲饮东窗。

愿言怀人,舟车靡从(10)。

其三

东园之树,枝条载荣(11)。

竞用新好,以招余情(12)。

人亦有言:日月于征(13)。

安得促席,说彼平生(14)。

其四

翩翩飞鸟,息我庭柯(15)。

敛翮闲止,好声相和(16)。

岂无他人,念子实多(17)。

愿言不获,抱恨如何(18)!作品赏析序:停云,思亲友也。罇湛新醪(1),园列初荣(2),

愿言不从(3),叹息弥襟(4)。

这首诗共四章,约作于晋安帝元兴三年(404)春,当时诗人四十岁,闲居于家乡浔阳柴桑(今江西九江)。

“停云”,凝聚不散的云。本诗和下面的《时运》、《荣木》都是模仿《诗经》的形式,从首句中摘取二字为题,题目与诗的内容无关。这首诗的内容,就是序中所说“思亲友也”。诗中运用比兴的手法和复沓的章法,通过对自然环境的烘托描写,和不能与好友饮酒畅谈的感慨,充分抒发了诗人对好友的深切思念之情。同时,诗中“八表同昏”、“平路伊阻”、“平陆成江”等诗句,则暗寓着诗人关怀世难的忧心。

[注释]

(1)罇(zūn尊):同“樽”,酒杯。湛(zhàn站):沉,澄清。醪(láo劳):汁滓混合的酒,即浊酒,今称甜酒或醒糟。

(2)列:排列。初荣:新开的花。

(3)愿:思念。言:语助词,无意义。从:顺。不从:不顺心,不如愿。

(4)弥(mí迷):满。襟:指胸怀。

(5)霭霭(āi矮):云密集貌。漾檬:微雨绵绵的样子。时雨:季节雨。这里指春雨。

(6)八表:八方以外极远的地方。泛指天地之间。伊:语助词。阻:阻塞不通。

(7)寄:居处(chū),托身。轩:有窗槛的长廊或小室。抚:持。

(8)悠邈:遥远。搔首:用手搔头,形容等待良朋的焦急情状。延仁(zhù注):长时间地站立等待。

(9)平陆:平地。

(10)靡(mǐ米):无,不能。

(11)载:始。荣:茂盛。

(12)新好:新的美好景色,指春树。这两句说,东园的春树竞相以新的美好景色,来招引我的爱怜之情。

(13)于:语助词。征:行,这里指时光流逝。

(14)促席:彼此坐得很近。促:迫近。席:坐席。平生:平时,这里指平生的志趣、素志。

(15)翩翩:形容飞鸟轻快飞舞的样子。柯:树枝。

(16)翮(hé核):鸟的翅膀。敛翩:收敛翅膀。止:停留。相和:互相唱和。

(17)子:您,古代男子的尊称,这里指朋友。

(18)如何:意为无可奈何。

[译文]

《停云》这首诗,是为思念亲友而作。酒樽里盛满了澄清的新酒,家园内排列着初绽的鲜花,思念亲友而不得相会、叹息无奈,忧愁充满我的胸怀。

阴云密密布空中,

春雨绵绵意迷濛。

举目四顾昏沉色,

路途阻断水纵横。

东轩寂寞独自坐,

春酒一杯还自奉。

良朋好友在远方,

翘首久候心落空。

空中阴云聚不散,

春雨迷濛似云烟。

举目四顾昏沉色,

水阻途断客不前。

幸赖家中有新酒,

自饮东窗聊慰闲。

思念好友在远方,

舟车不通难相见。

东园之内树成行,

枝繁叶茂花纷芳。

春树春花展新姿,

使我神情顿清朗。

平时常听人们言,

日月如梭走时光。

安得好友促膝谈,

共诉平生情意长。

鸟儿轻轻展翅飞,

落我庭前树梢头。

收敛翅膀悠闲态,

呜声婉转相唱酬。

世上岂无他人伴,

与君情意实难丢。

思念良朋不得见,

无可奈何恨悠悠。

塘上行 [魏晋] 曹操


蒲生我池中,其叶何离离。傍能行仁义,莫若妾自知。众口铄黄金,使君生别离。念君去我时,独愁常苦悲。想见君颜色,感结伤心脾。念君常苦悲,夜夜不能寐。莫以豪贤故,弃捐素所爱?莫以鱼肉贱,弃捐葱与薤?莫以麻枲贱,弃捐菅与蒯?出亦复何苦,入亦复何愁。边地多悲风,树木何翛翛!从君致独乐,延年寿千秋。作品赏析徐祯卿对《塘上行》的点评虽然有部分中肯之言,但亦存偏颇。“工拙之间,相去无几”即是失审之言。虽然此言原是作者比较了甄氏的《塘上行》和陈思王的《浮萍篇》之后产生的感叹,但是,《塘上行》中未经推敲的“拙”并不是普遍意义上的“拙”。相反,却是一种“巧”、一种妙手偶得之“巧”、一种极精妙并且滥觞于后世的艺术手法。虽然诗人当时是信笔提诗,无意识的首次运用了这一手法,但这也只能说明诗人禀赋高妙、资质过人。若非如此,何以从“出亦复苦愁,入亦复苦愁”到“边地多悲风,树木何修修”仅仅两句,便令徐祯卿拍案长叹,顿生“绝殊”之感。从现实感况继而自然景观,笔法空灵绝妙,两境交相互动、彼此辉映,使作品的情感冲击力陡然倍增。这一妙手偶得的神来之句所采用的笔法,在唐初四杰之一王勃的“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中依稀可见。而到了“大历十才子”之首钱起“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的诗句中,则表现得更为明显。因甄氏首创的这一笔法空灵逸动,佐以钱起的悉心演绎,“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遂成千古绝唱。它既写出了曲终人杳的惆怅,又留下了丰富的想象空间。因此句之绝才惊艳,曾先后被柳永的《河传》、秦观的《临江仙》所沿用。《塘上行》之妙,尽在结尾三句。前面之所以评此诗“于悲恸伤绝中另生沉致之姿,风采殊绝”,盖指诗之末句“从君致独乐,延年寿千秋”。依“从君致独乐”判断,诗人心目中的主要受众是她丈夫曹丕。曹丕没有带给甄氏多少人间欢乐,反而却为甄氏带来无尽的“苦愁”,并且最终竟要因谗而杀妻。可以说,两人之间的感情基本不复存在,形同陌路。在此境况下,曹丕赐死甄氏,甄氏对曹丕可能没有丝毫的怨恨之心吗?那么既然如此,甄氏为什么还要祝福曹丕“延年寿千秋”呢?想必甄氏十分清楚,皇命下达已经是覆水难收,自己即便再祝福他千次万次,也终究不可能改变被赐死的命运。既然将死,那为什么还要希望曹丕“延年寿千秋”?从诗人对曹丕长久以来的哀怨之情来看,从将死的被害者对凶手自然的人性态度来体察,结合即将枉死之人极为特殊的至悲心境,只有一种解释可以成立。那就是,对曹丕憎恶深久的甄氏著写该句的真实意图,是的,“延年寿千秋”看似是何等赏心悦目的祝福之言!但在这赏心悦目的背后,实则蕴藉着诗人无边的恨意。如此匠心独运,古今罕见,唯性情者识之、察之、深悯其情。

责子 [魏晋] 陶渊明


白发被两鬓,肌肤不复实。

虽有五男儿,总不好纸笔。

阿舒已二八,懒惰故无匹。

阿宣行志学,而不爱文术。

雍端年十三,不识六与七。

通子垂九龄,但觅梨与栗。

天运苟如此,且进杯中物。作品赏析[说明]

这首诗大约作于晋安帝义熙四年(408),陶渊明四十四岁。

责子,就是责备儿子。诗人以风趣幽默的口吻责备儿子们不求上进,与

自己所希望的差距太大;勉励他们能好学奋进,成为良才。其中流露出诗人

对爱子们的深厚、真挚的骨肉之情。

白发被两鬓,肌肤不复实(1)。

虽有五男儿,总不好纸笔(2)。

阿舒已二八,懒惰固无匹(3)。

阿宣行志学,而不爱文术(4)。

雍端年十三,不识六与七。

通子垂九龄,但觅梨与栗(5)。

天运苟如此,且进杯中物(6)。

〔注释〕

(1)被(pī披):同“披”,覆盖,下垂、鬓(bìn):面颊两旁近耳的头发。肌肤:指身体。实:

结实。

(2)五男儿:陶渊明有五个儿子,大名分别叫俨、俟、份、佚、佟,小名分别叫舒、宣、雍、端、

通。这首诗中皆称小名。纸笔:这里代指学习。

(3)二八:即十六岁。故:同“固”。曾本云,“一作固”。无匹:无人能比。

(4)行:行将,将近。志学:指十五岁。《论语?为政》:“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后

人遂以十五岁为志学之年。文术:指读书、作文之类的事情。

(5)垂九龄:将近九岁。觅:寻觅,寻找。

(6)天运:天命,命运。苟:如果。杯中物:指酒。

〔译文〕

白发覆垂在两鬓,

我身已不再结实。

身边虽有五男儿,

总不喜欢纸与笔。

阿舒已经十六岁,

懒惰无人能相比。

阿宣快到十五岁,

也是无心去学习。

阿雍阿端年十三,

竟然不识六与七。

通儿年龄近九岁,

只知寻找梨与栗。

天命如果真如此,

姑且饮酒莫论理。

-----------孟二冬《陶渊明集译注》-----------

夏日登车盖亭 [宋] 蔡确


纸屏石枕竹方床,手倦抛书午梦长。

睡起莞然成独笑,数声渔笛在沧浪。这首诗,着意刻画了作者贬官后的闲散之态和对隐居生活的向往。“纸屏石枕竹方床,手倦抛书午梦长。”这两句说:游亭之后,便躺在纸屏遮挡的石枕、竹方床上,看了一会儿陶渊明的诗(“卧展柴桑处士诗”),感到有些倦怠,便随手抛书,美美地睡了一觉。诗人是“夏日登车盖亭”的,因而,读了“纸屏、石枕、方竹床”,写得气清意爽;读了“手倦抛书、午梦长”,表现了诗人闲散之态;并且从“午梦长”中,还透出一点半隐半露的消息,这要联系下文来理解。“睡觉莞然成独笑”,梦醒之后,诗人“莞然独笑”,是在“午梦长”中有所妙悟,从而领略到人生如梦,富贵如云烟。。诗人所读的书,是“柴桑处士诗”;诗人所作的梦,也是耕樵处士之梦;梦中是处士,醒来是谪官,他想想昔为布衣平民(“持正年二十许岁时,家苦贫,衣服稍敝。”事见《懒真子》),鸿运一来,金榜题名,仕途廿载,官至丞相,后来天翻地覆,谪居此地,如同大梦一场。由此,他想到了归隐;想到归隐,马上便有隐者的呼唤——“数声渔笛在沧浪”。而听到了“数声渔笛”,他的归隐之情就表现得更加强烈了。唐代诗人王维写过一首《酬张少府》:“晚年唯好静,万事不关心。自顾无长策,空知返旧林。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君问穷通理,渔歌入浦深。”这首诗一方面明示作者“万事不关心”,一方面又描摹了他聆听“渔歌入浦深”的情状,所以归隐的题旨比较明显。而蔡确这首诗,却仅以“莞然独笑”、“数声渔笛”揭示主旨,这就比王维之诗更形委婉;更具韵外之致和味外之旨。《楚辞·渔父》:“渔父莞尔而笑,鼓枻而去,乃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遂去,不复与言。”王逸《楚辞章句》注:“水清,喻世昭明,沐浴,升朝廷也;水浊,喻世昏暗,宜隐遁也。”描写闲散生活,委婉抒发归隐之志,便是这首诗的主旨。

杂诗 [魏晋] 曹丕


漫漫秋夜长,烈烈北风凉。

辗转不能寐,披衣起彷徨。

彷徨忽已久,白露沾我裳。

俯视清水波,仰看明月光。

天汉回西流,三五正纵横。

草虫鸣何悲,孤雁独南翔。

郁郁多悲思,绵绵思故乡。

愿飞安得翼,欲济河无梁。

向风长叹息,断绝我中肠。作品赏析这首诗以写景为主,言外有无穷的悲凉,远不止于游子对故乡的思念,诗句间流淌着建安时代特有的悲怆,是一个时代士人生存境遇的特写,是士人在社会动乱中的切身体悟。“慢慢秋夜长,烈烈北风凉。”开篇诗人就把游子放在漫长的秋夜,凄凉的北风中,凸显出游子的凄凉悲苦背景。为游子“辗转不能寐”而“披衣起彷徨”做了环境氛围的渲染。游子彷徨什么呢?感伤生不逢时,感伤国家乱离,感伤有家难回。在无尽的痛苦的徘徊中,他“彷徨忽已久,白露沾我裳。”他久久地不能入睡,徘徊在旷野里遥望家乡山高路遥,无奈中只好“俯视清水波,仰看明月光。”,他这样地来回漫步一直到“天汉回西流,三五正从横”的四更天。“三五正从横”是指心星和噣星正排列在天边,“三”指心星,“五”指噣星。三星五噣出现-在西天是四更天。“草虫鸣何悲,孤雁独南飞”在寂静的夜空中,草虫凄厉地一声声惨叫着,失群的大雁孤独地从头顶上飞过,更加剧了游子的凄凉。此情此景怎能不叫人“郁郁多悲思,绵绵思故乡”呢?可是面对离乱,面对战争,怎么可能回到故乡呢?“愿飞安的翼,欲济河无梁。”游子自恨没有翅膀高飞,无法度过万水千山的重重阻隔,这阻隔固然有天险,更多的是人为的无奈。无奈中游子只能在“向风悲叹息,”中,伤心地“断绝我中肠。”这首诗把游子放在漫长的秋夜,凄厉的北风中描写,为游子抒发思乡之情做了背景铺垫。然后又在苍白的月色中,天汉转西的四更天,以深秋深夜宁静中凸现出游子月下的孤独孑影,空旷的寂寞。由此我们不但看到游子月下潦倒的身影,颓废的神情,而且还在视觉的凄凉中加上了听觉上的悲鸣,草丛里看不见的虫子不断地悲切地鸣叫着,失群的孤雁的黑影突然凄厉的鸣叫着从天空飞过,这使人心悸而栗的悲鸣声不也是游子的内心写照吗?这里虽写景,但景中情长,意境描写深远独绝,清新无比。

度关山 [魏晋] 曹操


天地间,人为贵。

立君牧民,为之轨则。

车辙马迹,经纬四极。

黜陟幽明,黎庶繁息。

於铄贤圣,总统邦域。

封建五爵,井田刑狱。

有燔丹书,无普赦赎。

皋陶甫侯,何有失职?

嗟哉后世,改制易律。

劳民为君,役赋其力。

舜漆食器,畔者十国,

不及唐尧,采椽不斫。

世叹伯夷,欲以厉俗。

侈恶之大,俭为共德。

许由推让,岂有讼曲?

兼爱尚同,疏者为戚。作品赏析《度关山》一诗表现了曹操的政治理想。其内容讲的是执政者要勤俭、爱民、守法。曹操用法严峻,有犯必纠,这是一种法家精神,他反对滥用刑罚,提出要依法而行。曹操提倡节俭,《三国志·魏书》记载曹操“不好华丽,后宫衣锦绣,侍御履不二采,帷帐屏风坏则补纳,茵褥取温,无有缘饰”。“俭为共德”是作者极力提倡的。此诗开头直接提出“天地间,人为贵”,凸现了诗人以人为本的价值观。接着写自己的政治理想:君主贤明,制定法规,全国统一,以奢侈为大恶,以俭朴为美德。退昏庸,举明智,官吏尽职,百姓安定,人口繁息,设立刑狱,执法正当。人与人之间,退让不争,上下相同,彼此亲爱。全诗表达了诗人以“让”与“兼爱”为基础的大同思想,为了充分表达这一思想,诗人并写两面,一是通过叙述古代君主治民的法则,认为退小人任用德才兼备者是国家昌盛的基本保证;二是通过尧舜之间的对比,提出纠正“侈恶之大”的方式,即“俭为共德”,在此基础上,提出“让”与“兼爱”,即国君贤明,君民平等,执法公正,讼狱不兴的大同思想。从中可见诗人渴望国家统一,天下安定的愿望。这首诗在内容上,反对“劳民为君,役赋其力”,蕴涵着孟子倡导的民本思想。在写作上,除了采用正面颂扬的形式之外,“嗟哉后世”八句使用了对比手法。通过对比,肯定了民本思想,揭示了奢华造成的后果。

咏怀诗 [魏晋] 阮籍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

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

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

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注释】

夜中:夜半,半夜里。

帷:帐幔。

鉴:照。这里指月光照在帐幔上。

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写远处飞鸟的哀鸣,显出黑夜凄凉不安,寓有象征反常的意味。孤鸿,一只离群的大雁。号,叫。翔鸟,夜里还在飞翔的鸟。

徘徊将和见?忧思独伤心:是说人不眠,鸟飞鸣,都这样徘徊不安,又将看到什么呢?景象如此凄凉,真令人暗自神伤。

【古诗今译】

一个清凉的夜晚,时已夜半,一个人辗转反侧,久不能眠,于是索性起来弹琴。明亮的月光照在薄薄的帐幔上,寒气逼人,清冷的夜风徐徐吹来,撩动着我的的衣襟。一只离群的大雁在野外哀鸣,林子里的鸟儿因惊恐儿而窜飞不停,叫声不时地从林子里传来。一个人在夜色中徘徊不定,可是徘徊又能见到什么或解决什么问题呢?只有忧伤陪伴着我独自伤心。

【赏析】

阮籍(210-263),字嗣宗,陈留尉氏(今河南尉氏县)人,魏末晋初文学家、思想家。建安七子之一阮瑀的儿子,竹林七贤之一。阮籍是魏晋时代的名士,思想上崇尚老庄哲学,行为放荡,反对虚伪的礼教。《晋书·阮籍传》说阮籍“本有济世志,属魏晋之际,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籍由是不与世事,遂酣饮为常”,由此看来,他的行为放荡乃是政治压抑下的一种消极反抗。

阮籍的《咏怀》诗共有八十二首,是诗人生平诗作的总题,不是一时所作,有感即发,类似于“杂诗”。用曲折隐晦的笔调抒写了诗人在乱世之中找不到人生出路的内心苦闷,其中有的反映了当时黑暗的政治现实,有的是对虚伪的礼教的批判,也有的是抒感慨,发议论,写理想,但是也不免带有消极颓废的色彩。本篇是第一首,写诗人弹琴的情景,抒写了找不到人生出路的孤独、落寞、忧愁和不安。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诗人以一个“夜”字领起,给读者提供了一个明确的时间概念。虽然描述的是一种极为平常的动态现象,但是却委婉地表达了诗人内心深处极为复杂的感受,诗人展示的动作行为、所见所闻、心理状态等全部场景都发生在这个特定的时间里。从字面看,诗人是在写自己在一个清凉的夜晚,时已夜半更深,却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无奈之下,索性起来弹琴。前面我们知道,诗人原本是一“不与世事”、“酣饮为常”之人,而此夜却久久不能入眠,索性起来弹琴,从这一动态过程中,我们不难想见诗人此刻极度不安的心境,理也理不清的万端愁绪。可见这个“夜”字在结构上又具有统领全篇的作用,给读者留下了一个内涵深厚的悬念。

“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这里当为写前两句诗人起坐弹琴时的所见所感。“薄帏”上的清冷月光,撩动衣襟的徐徐“清风”,月色之下,清风之中,独自弹琴,内心苦闷无人可诉。所见气氛肃杀,寒气森森;所感独孤凄冷,落寞至极。

“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两句镜头从近景推到远景,从视觉、触觉转为听觉,从狭小的室内月光和清风的特写推到空旷的室外“外野”、“北林”大背景中的“孤鸿”哀鸣、“翔鸟”惊叫,更加增添了几分凄凉迷惘的气氛。此情此景不但未能排遣作者心中的孤独,反而更加深了作者的忧思、伤心。

??“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明月”、“清风”、“孤鸿”、“翔鸟”就是所寻找到的知音吧,至此,诗人不由得“徘徊”了起来,既便如此,可有“将何见”?唯有“独伤心”罢了。写到,诗人哑然止笔,从这结句里我们不难体会到,诗人的情感思绪仿佛滞留在那无边无际的忧愁哀伤的心理状态之中了。

这首诗在表现艺术手法上有很多可取之处,在此,只就动作行为和意象排列的描写做以简要分析。作品总体看起来,就是在动作行为和意象排列上的描写组合,但是在结构上却层次竟然,有条不紊,在情感抒发与完善主题方面更是顺乎自然,水到渠成。这主要取决于诗人对所描述对象的精心设值与安排。开篇描写的是诗人的主观动作行为,先是“不能寐”,继而才“起坐弹鸣琴”,进而才有中间的所见所闻和篇末的所感;中间四句所排列的则是前两句基础上的所见、所闻的不同意象,“明月”、“清风”、“孤鸿”、“翔鸟”,有室内的,有旷野的,有所见的,有所闻的;最后两句又归结到诗人的主观动作行为上来,抒写了心中的感受,构成了全篇的首尾照应,使所有的动作行为和意象描写逻辑性强,联系紧密,浑然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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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酒 其二 [魏晋] 陶渊明


积善云有报,夷叔在西山。

善恶苟不应,何事空立言!

九十行带索,饥寒况当年。

不赖固穷节,百世当谁传。作品赏析〔注释〕

(1)这首诗通过对善恶报应之说的否定,揭示了善恶不分的社会现实,并决心固穷守节,流芳百

世。深婉曲折的诗意之中,透露着诗人愤激不平的情绪。

(2)云有报:说是有报应。指善报。夷叔:伯夷、叔齐,商朝孤竹君的两个儿子。孤竹君死后,

兄弟二人因都不肯继位为君而一起出逃。周灭商后,二人耻食周粟,隐于首阳山,采薇(指野菜)而

食,最后饿死。(见《史记?伯夷列传》)西山:即首阳山。

(3)苟:如果。何事:为什么。立言:树立格言。《史记?伯夷列传》:“或曰:‘天道无亲,

常与善人。’若伯夷叔齐,可谓善人者非耶?积仁絮行如此而饿死。”

(4)九十行带索:《列子?天瑞)说隐士荣启期家贫,行年九十,以绳索为衣带,鼓琴而歌,能

安贫自乐。况:甚,更加。当年:指壮年。

(5)固穷节:固守穷困的节操。《论语?卫灵公》:“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

〔译文〕

据说积善有善报,

夷叔饿死在西山。

善恶如果不报应,

为何还要立空言?

荣公九十绳为带,

饥寒更甚于壮年。

不靠固穷守高节,

声名百世怎流传?

-----------孟二冬《陶渊明集译注》-----------

蒿里行 [魏晋] 曹操


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

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

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

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

淮南弟称号,刻玺於北方。

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诗的前四句是交代背景:群凶作乱,义士讨伐,形势大好。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是说义士们起初希望结成联盟,心向着汉室,即通过讨伐这一举动来平定叛乱,拥护汉室。(各方将领都希望团结一心,效法周武工那样,会师于盟津,吊民伐罪,一心一意地除奸诛恶,忠于国事,匡扶汉室。形势是大好的)诗人对此事的态度怎样呢?“义士”“讨”“群凶”这些词语表明诗人是憎恶董卓等人作乱,渴望国家统一。中间六句是交代这有关讨伐的情况:联军内部矛盾重重,自相残杀,力量涣散。导致的原因是“淮南弟称号,刻玺于北方”,袁术分裂,自立为帝;而袁绍也阴谋废掉汉献帝,立刘虞为帝;他们搞分裂、谋私利,造成的结果是什么呢?“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貌合神离、互相观望,畏缩不前、按兵不动甚至是自相残杀。诗人对这种情况的态度怎样呢?悲愤、失望;把矛头指向了“二袁”,显示出作者的非凡谋略和远见卓识。最后六句直接描写战争的危害:由于连年战争,将士的铠甲不离身,长出了虱子;百姓大量死亡,荒野上白骨累累,千里之内都听不到鸡鸣之声。面对着这荒凉、凄惨、惨绝人寰的景象,诗人不禁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呼喊:“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表达了对因战乱而陷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苦难人民,表示了极大的悲愤和同情,而且对造成人民疾苦的首恶元凶,给予了无情的揭露和鞭挞。体现了强烈的人民性和现实主义精神。这首诗描述了关东各郡的将领,公推势大兵强的渤海太守袁绍为盟主,准备兴兵讨伐焚宫、毁庙、挟持献帝、迁都长安、荒淫兀耻、祸国殃民的董卓。各方将领都希望团结一心,效法周武工那样,会师于盟津,吊民伐罪,一心一意地除奸诛恶,忠于国事,匡扶汉室。形势是大好的。可是,这大好形势,却被袁绍等野心家给破坏了。当时各郡虽然大军云集,但却互相观望,裹足不前,甚至各怀鬼胎,为了争夺霸权,图谋私利,竟至互相残杀起来。诫之不成便加之笔伐。诗人对袁绍兄弟阴谋称帝、铸印刻玺、借讨董卓为幌子,行争霸称孤之实,给予无情的揭露,井对以此造成的战乱,予以严厉的抨击。诗的结尾描绘出因战争而造成的凄凉悲惨的画面,连年战乱,士兵们不能解甲归田,人民死亡惨重,百不余一,使富饶的北方,变得满目痍瘦,哀鸿遍野。到处是白骨累累,千里之内听不到鸡鸣之声。面对这一惨绝人寰的图景,诗人发出了“念之断人肠”的呼喊。《蒿里行》运用民歌的形式,行批判之实,这在当时是一个创举,这首诗不仅时因战乱而陷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苦难人民,表示了极大的悲愤和同情,而且对造成人民疾苦的首恶元凶,给予了无情的揭露和鞭挞。它是汉未之实录,是史诗也。全诗风格质朴,沉郁悲壮,体现了曹操作为一个政治家,军事家的豪迈气魄和忧患意识,诗中集典故、事例、描述于一身,既形象具体,又内蕴深厚,是曹操比较成功的作品,通过阅读,不仅可以让读者了解当时的历史事实,还能领略作为诗人曹操的独特文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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