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生我池中,其叶何离离。傍能行仁义,莫若妾自知。众口铄黄金,使君生别离。念君去我时,独愁常苦悲。想见君颜色,感结伤心脾。念君常苦悲,夜夜不能寐。莫以豪贤故,弃捐素所爱?莫以鱼肉贱,弃捐葱与薤?莫以麻枲贱,弃捐菅与蒯?出亦复何苦,入亦复何愁。边地多悲风,树木何翛翛!从君致独乐,延年寿千秋。作品赏析徐祯卿对《塘上行》的点评虽然有部分中肯之言,但亦存偏颇。“工拙之间,相去无几”即是失审之言。虽然此言原是作者比较了甄氏的《塘上行》和陈思王的《浮萍篇》之后产生的感叹,但是,《塘上行》中未经推敲的“拙”并不是普遍意义上的“拙”。相反,却是一种“巧”、一种妙手偶得之“巧”、一种极精妙并且滥觞于后世的艺术手法。虽然诗人当时是信笔提诗,无意识的首次运用了这一手法,但这也只能说明诗人禀赋高妙、资质过人。若非如此,何以从“出亦复苦愁,入亦复苦愁”到“边地多悲风,树木何修修”仅仅两句,便令徐祯卿拍案长叹,顿生“绝殊”之感。从现实感况继而自然景观,笔法空灵绝妙,两境交相互动、彼此辉映,使作品的情感冲击力陡然倍增。这一妙手偶得的神来之句所采用的笔法,在唐初四杰之一王勃的“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中依稀可见。而到了“大历十才子”之首钱起“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的诗句中,则表现得更为明显。因甄氏首创的这一笔法空灵逸动,佐以钱起的悉心演绎,“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遂成千古绝唱。它既写出了曲终人杳的惆怅,又留下了丰富的想象空间。因此句之绝才惊艳,曾先后被柳永的《河传》、秦观的《临江仙》所沿用。《塘上行》之妙,尽在结尾三句。前面之所以评此诗“于悲恸伤绝中另生沉致之姿,风采殊绝”,盖指诗之末句“从君致独乐,延年寿千秋”。依“从君致独乐”判断,诗人心目中的主要受众是她丈夫曹丕。曹丕没有带给甄氏多少人间欢乐,反而却为甄氏带来无尽的“苦愁”,并且最终竟要因谗而杀妻。可以说,两人之间的感情基本不复存在,形同陌路。在此境况下,曹丕赐死甄氏,甄氏对曹丕可能没有丝毫的怨恨之心吗?那么既然如此,甄氏为什么还要祝福曹丕“延年寿千秋”呢?想必甄氏十分清楚,皇命下达已经是覆水难收,自己即便再祝福他千次万次,也终究不可能改变被赐死的命运。既然将死,那为什么还要希望曹丕“延年寿千秋”?从诗人对曹丕长久以来的哀怨之情来看,从将死的被害者对凶手自然的人性态度来体察,结合即将枉死之人极为特殊的至悲心境,只有一种解释可以成立。那就是,对曹丕憎恶深久的甄氏著写该句的真实意图,是的,“延年寿千秋”看似是何等赏心悦目的祝福之言!但在这赏心悦目的背后,实则蕴藉着诗人无边的恨意。如此匠心独运,古今罕见,唯性情者识之、察之、深悯其情。
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树木何萧瑟!北风声正悲。熊罴对我蹲,虎豹夹路啼。溪谷少人民,雪落何霏霏!延颈长叹息,远行多所怀。我心何怫郁?思欲一东归。水深桥梁绝,中路正徘徊。迷惑失故路,薄暮无宿栖。行行日已远,人马同时饥。担囊行取薪,斧冰持作糜。悲彼《东山》诗,悠悠使我哀。作品赏析这是一篇反映汉末动乱中军旅征战生活的诗作。诗一开头就引出山势高耸、道路纡曲的太行山区。“北上”二字,不仅表明了由邺城(今河北省临漳县西)到壶关(今山西省长治市东南)的行军走向,而且显示出旆旌悠悠,锐不可当的军容,以此笼罩全篇,气势逼人。紧接着文势一顿,发出“艰哉”的喟叹,先在心理土造成惊恐状态,而后围绕“艰”字写景抒情。这就在布局上避免了平铺直叙。并为下文创造出一个广阔的空间和一种步履维艰的气氛。“北上太行山”,引出步履是怎样的维艰,“巍巍”叠用,展示出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挡住去路,呈现出强烈的可望而不可即的感觉。这是写仰望。接下去写平视:“羊肠坂诘屈。”坂曰“羊肠”,又以“诘屈”形容之,则狭窄而多盘旋之势,历历在目。写山写坡,都是纪实,都是从正面落笔;“车轮为之摧!”则是感慨,是烘托。笔法变化而又和谐统一,加强了具体感与真实性。再下去,笔分两头:一方面写自然景色凄苦,一方面写野兽当道,但又相互交错,以突出行军之艰险。写自然景色,一则曰“树木萧瑟”,再则曰“北风声悲”,三则曰“雪落霏霏”。通过“萧瑟”“霏霏”,写出了景色之阴暗、昏沉、凄凉;通过“声悲”,将客观的物和主观的我融为一体。写野兽,则是“熊罴对我蹲,虎豹夹路啼”。这两句都是写途中多野兽,但上句从形态方面描绘。“蹲”者,熊罴袭人之状也。“蹲”而“对我”,毛骨悚然。下句从声音方面渲染。“啼”者,虎豹清凄之声也。“啼”而“夹路”,倍感悲凉。诗人对阴森可怕的自然环境作了朴实的抒写之后,又对荒凉冷落的社会环境作了深刻的描述。在那低洼近水处行军,很少见到人的踪影,天黑了,竟找不到宿栖之处,还得担着行囊上山拾柴,拿着斧子凿冰取水……。这情景写得真切动人,感同身受。曹操诗不以写景称著,但在写景方面,却有独特而成功之处。这首诗的写景就很成功。在诗人笔下,太行山之高,羊肠坂之阻,风雪之交加,树木之摇落,熊罴之状,虎豹之声,莫不逼真逼肖。视觉上,在那兀立的怪石上,萧瑟的树林中,一群群熊罴,不是蹲在那儿,以攫取的目光逼视着行人;听觉上,从那山路两旁,伴随着风吹雪飘,不是传来了一阵阵虎豹的长呜吗……这首诗的写景,就其描形、绘声、着色之精湛而言,可与《观沧海》中写繁媲美。两诗皆行军途中所作,尽管背景、内容、感情、风格都不同:一是率师出征,一是凯旋归来;一是写冬之山景,一是绘秋之海景;一是反映出统帅关切士卒的赤子之心,一是表现了英雄吞吐宇宙之概;一是苍凉悲壮,一是波澜壮阔;但其成功一样,可称曹操诗写景之双璧。这首诗不仅以写景取胜,而且以抒情见长。这情是以真景真事为基础,因而不论是“叹息”,还是“怫郁”,也不论是“思东归”,还是“悲《东山》",都真切动人。首先是叹行军之艰险。在行军路上,既有太行巍巍,羊肠诘屈,野兽逞强,风雪肆虐的险阻,又有“水深桥粱绝”,“迷惑失故路”,“薄暮无宿栖”,“人马同时饥”的艰难,因而引起了诗人“东归”之思。统帅的一言一行,都关系到士卒斗志的高低,战役的成败。尤其是在开赴前线的路途中,即使艰难重重、险阻累累,作为一个统帅,不能也不应流露出丝毫畏惧、退缩情绪,更不允许直言出来,涣散军心,而诗人一反常规,直言不讳地说:“思欲一东归。”从这种毫不掩饰的言语中,窥察到诗人性格的一个方面:坦率。陈祚明说:“孟德所传诸篇,虽并属拟古,然皆以写己怀来……本无泛语,根在性情。”(《采菽堂古诗选》)钟惺也说:“……如‘瞻彼洛城郭,微子为哀伤’,‘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不戚年往,忧世不治’,亦是真心真话。”(《古诗归》)这些评论,用于《苦寒行》,也都恰切。其次是哀生灵之涂炭。这一点,尽管只在“溪谷少人民”一句中吐露出来,但从全诗字里行间,都可以感受得到。“溪谷”,山谷有水处。吴淇说:“山居趁坳,泽居趁突。此山行而曰‘溪谷少人民’,则更无人民矣。”(《六朝选诗定论》)这话说得很对。深山区人民聚居的溪谷,尚且少人民,更何况其他地方。东汉末年,军阀混战,千村薜苈,万户萧疏,其惨象,目不忍睹,耳不忍闻。但诗人未作更多的具体描述,而是选择具有代表性的谿谷去写,这就收到了举一隅而以三隅反的艺术效果。“少”字精当。它与下文“薄暮无宿栖”的“无”,前后照应,相互补充,真实地反映了当时极其凄惨的社会现实。同时,也流露出诗人对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灾难人民的同情。这种感情,在《蒿里行》中倾吐得比较具体。他说:“铠甲生虮虱,百姓以死亡。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这几句,是“谿谷少人民”最好的注脚。再次是“悲彼《东山》诗”。这里有两层意思:《东山》,是《诗经》中名篇。写一位跟随周公东征三年获得生还的兵士在归途中的歌唱。全诗气氛是悲凉的,色调是凄苦的,反映了战争给人民带来深重的灾难,诗中“伊威在室,蟏蛸在户。町疃鹿场,熠耀宵行”等句,与诗人征高于途中所见略同,因而勾起了诗人对长期征战不得归家的士卒的深切关怀。另外,旧说《东山》是写周公的。汉毛苌说:“《东山》,周公东征也。周公东征,三年而归。劳归,士大夫美之,故作是诗也。”(《诗序》)此处与“周公吐哺,天下归心”(《短歌行》)联系起来看,显然含有自比周公之意。作者曾经说过:“设使国家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这话非曹操莫能道出。他还以齐桓、晋文“奉事周室”自许,以“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自励(《述志令》,见《魏志·武帝纪》裴注引《魏武故事》),而这里又以周公自比,是其真情实意的再次表露。曹操削平群雄、统一北方后,威震华夏,大权在握,废献帝、夺天下,如探囊取物,而曹操不为,实属难能可贵。这首诗,如果只停留在抒写行军艰险、思欲东归上,那就失之平平了。它高就高在诗人将自身征途之苦同士卒思归之情、广大人民倒悬之急融为一体,将自己的理想抱负同周公事业联系起来,扩大了内涵,升华了主题,因而具有强烈的感染力和巨大的生命力。这是一首融叙事、写景、抒情为一体的诗篇,它记叙了曹操征讨高斡的行军之苦,抒发了诗人关怀士卒的体恤之情,反映了汉末建安年间干戈动乱的社会生活,其内容具有诗史性的文献价值。诗篇在艺术表现方面,有其独特的感人魅力。首先,结构谨严,章法有致。开篇叙事,继之写景,再做抒情,三者交替有序出现。所叙之事清晰了然,所写之景形象生动,所抒之情深刻感人。其次,语言古朴直率,风格慷慨悲凉。全诗不见华彩藻饰之言,只用朴实常见之语,直言其悲凉之事,直抒其慷慨之情。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注释】:
《步出夏门行》,又名《陇西行》,属古乐府《相如歌·瑟调曲》。“夏门”原是洛阳北面西头的城门,汉代称夏门,魏晋称大夏门。古辞仅存“市朝人易,千岁墓平”二句(见《文选》李善注)。《乐府诗集》另录古辞“邪径过空庐”一篇,写升仙得道之事。曹操此篇,《宋书·乐志》归入《大曲》,题作《碣石步出夏门行》。从诗的内容看,与题意了无关系,可见,只是借古题写时事罢了。诗开头有“艳”辞(序曲),下分《观沧海》、《冬十月》、《土不同》、《龟虽寿》四解(章)。当作于建安十二年(207)北征乌桓得胜回师途中。
乐汉末年,正当军阀逐鹿中原之时,居住在辽西一带的乌桓强盛起来,他们南下攻城掠地,成为河北一带的严重边患。建安十年(205),曹操摧毁了袁绍在河北
的统治根基,袁绍呕血而死,其子袁谭、袁尚逃到乌桓,勾结乌桓贵族多次入塞为害。当时,曹操处于南北夹逼的不利境地:南有盘踞荆襄的刘表、刘备,北有袁氏兄弟和乌桓。为了摆脱被动局面,曹操采用谋士郭嘉的意见,于建安十二年夏率师北征,五月至无终,秋七月遇大水,傍海大道不通,后接受田畴建议,断然改道,经徐无山,出庐龙塞,直指柳城,一战告捷。九月,胜利回师,途经碣石等地,借乐府《步出夏门行》旧题,写了这一有名的组诗。诗中描写河朔一带的风土景物,抒发个人的雄心壮志,反映了诗人踌躇满志、叱咤风云的英雄气概。
关于曹操东临碣石,过去多以为是北征乌桓去时的事,其实,这种看法与史实不符,不可置信。我们用《三国志》《武帝纪》和《田畴传》的记载来核对,曹操当时是在北征乌桓的归途中登上碣石的,因为去时逢大水,傍海大道不通,他只好改道走徐无山那条小路前往辽西。“九月,公“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头二句点明“观沧海”的位置:诗人登上碣石山顶,居高临海,视野寥廓,大海的壮阔景象尽收眼底。以下十
句描写,概由此拓展而来。“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是望海初得的大致印象,有点像绘画的粗线条。“澹澹”,形容大海水面浩淼的样子;“何”,何其,今言“多么”,是叹美之词。“澹澹”而加叹美,那沧海的辽阔苍茫气象便可想而知了。在这水波“澹澹”的海上,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突兀耸立的山岛,它们点缀在平阔的海面上,使大海显得神奇壮观。这两句写出了大海远景的一般轮廓,下面再层层深入描写。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前二句具体写竦峙的山岛:虽然已到秋风萧瑟,草木摇落的季节,但岛上树木繁茂,百草丰美,给人生意盎然
之感。后二句则是对“水何澹澹”一句的进一层描写:定神细看,在秋风萧瑟中的海面竟是洪波巨澜,汹涌起伏。这儿,虽是秋天的典型环境,却无半点萧瑟凄凉的
悲秋意绪。在我国文学史上,由于作家的世界观和处境等种种原因,自宋玉《九辩》开悲秋文学的先声之后,多少骚人墨客因秋风而临风洒泪,见落叶而触景伤情!然而,曹操却能面对萧瑟秋风,极写大海的辽阔壮美:在秋风萧瑟中,大海汹涌澎湃,浩淼接天;山岛高耸挺拔,草木繁茂,没有丝毫凋衰感伤的情调。这种新的境界,新的格调,正反映了他“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烈士”胸襟。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前面的描写,是从海的平面去观察的,这四句则联系廓落无垠的宇宙,纵意宕开大笔,将大海的气势和威力托
现在读者面前:茫茫大海与天相接,空蒙浑融;在这雄奇壮丽的大海面前,日、月、星、汉(银河)都显得渺小了,它们的运行,似乎都由大海自由吐纳。诗人在这里描写的大海,既是眼前实景,又融进了自己的想象和夸张,展现出一派吞吐宇宙的宏伟气象,大有“五岳起方寸”的势态。这种“笼盖吞吐气象”是诗人“眼中”景和“胸中”情交融而成的艺术境界。(参见《古诗归》卷七钟惺评语)言为心声,如果诗人没有宏伟的政治抱负,没有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没有对前途充满信心的乐观气度,那是无论如何也写不出这样壮丽的诗境来的。过去有人说曹操诗歌“时露霸气”(沈德潜语),指的就是《观沧海》这类作品。“霸气”当然是讥评,但如果将“霸气”理解为统一中国的雄心,那么,这种艺术鉴赏的眼光还是可取的。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这是合乐时的套语,与诗的内容无关,就不必细说了。
《观沧海》这首诗,从字面看,海水、山岛、草木、秋风,乃至日月星汉,全是眼前景物,这样纯写自然景物的诗歌,在我国文学史上,曹操以前似还不曾有过。它不但通篇写景,而且独具一格,堪称中国山水诗的最早佳作,特别受到文学史家的厚爱。值得指出的是:客观自然景物反映到诗人头脑中,必然经过诗人主观的过滤
--理解、融会、取舍、强调,然后形成艺术的产品。这种产品,既是客观世界的反映,也是诗人主观精神的凝结。这首诗写秋天的大海,能够一洗悲秋的感伤情调,写得沉雄健爽,气象壮阔,这与曹操的气度、品格乃至美学情趣都是紧密相关的,因此,即使是纯属写景之作。因作,即使是纯属写景之作,也不可能是纯客观的照相式制作。
另外,曹操现存二十余首诗,虽然用的都是乐府旧题,但内容却是全新的。沈德潜指出:“借古乐府写时事,始于曹公。”(《古诗源》卷五)这在我国文学史
上,也是一个大胆的突破。这种重视反映现实生活,不受旧曲古辞束缚的新作风,大大推进了我国文学现实主义精神的发扬。曹操这个功绩,也是值得肯定和赞扬的。
(李文初)
----该诗写于东汉建安十二年(207)秋。当年的夏五月诗人率军北征乌桓,七月出卢龙塞,九月大获全胜。班师途中经过碣石山,诗人登高望海,留下了这千古传颂的名篇。
突入大海的碣石山高高耸立,节令虽是晚秋,山上却生机盎然,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吹来,林呼山唤,草木共鸣;海中的波涛呼啸翻腾,上欲接天,风助浪势,浪壮风色。从“水何澹澹”到“洪波涌起”寥寥数语,便勾勒出一幅壮美的海山秋色图,敏锐的观察,开阔的视野,,统揽全局的谋篇,显示出作者超人的智慧和非凡的学识。
风吹浪打,碣石山岿然不动。山高风急,激起诗人登高观海的万丈豪情。这豪情中蕴藏着诗人标领历史潮流,敢做敢为,高瞻远瞩的政治家品格;凝铸着诗人不怕艰难险阻,傲视群雄,坚毅从容的军事家风采。满山繁茂的草木,让诗人看到了他中军帐内众多的贤能之士,勇猛之将;看到了他麾下摧枯拉朽的百万雄师;看到了屯田村落里军民欢庆丰收的热闹场面。瑟瑟的秋风,是战旗猎猎飘响;涌起的洪波,是战略决战取得胜利时,将士们冲破道道敌军防线的壮观场景。看着、想着,南征北战的艰辛;战乱不止,百姓未安,天下尚未统一的忧思;自己的作为仍有人非难、阻挠的孤愤……这时也涌上心头,诗人的思绪怎能不象大海一样汹涌澎湃、回荡激烈呢?
写完眼前的山海,诗人虚走一笔,把不同时空段内沧海托举日月星汉的壮丽景象切换过来,使这海山秋色图平添出一股浩荡磅礴的气势。这是诗人英武壮阔胸怀的进一步拓展。太阳、月亮给人类送来温暖和光明,是诗人拯救苍生于水深火热之中、一统天下宏大政治抱负的真切比拟;灿烂的银河则是诗人文武兼备、雄才大略的生动写照。
晚秋时节的碣石山上草木峥嵘、生机一片,得益于丰厚的水土保持。日月遨行太空、银河纵横天幕,这至大至刚、自强不息的伟大力量来自于包容万物的沧海。山,雄伟不失灵秀;海,壮阔不失厚重。刚柔相济、德威并举政治谋略的施展,“唯才是举”政策的推行,不也正如这山、这海么。有山一样的品格,有海一样的胸怀,必定是“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整首诗从字面上看都是在写自然景物,寄情抒怀不见踪迹。这既反映了诗人“山不厌高,水不厌深”“桃李不言,下自成蹊”的政治家风范,也反映出他以“大无”化生“大有”意境的高妙艺术手法。
海山秋色图令人心向神往,《观沧海》诗更令人诵之难忘。
(山东苍山一中焦子栋)
关东有义士,兴兵讨群凶。
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
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
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
淮南弟称号,刻玺於北方。
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诗的前四句是交代背景:群凶作乱,义士讨伐,形势大好。初期会盟津,乃心在咸阳,是说义士们起初希望结成联盟,心向着汉室,即通过讨伐这一举动来平定叛乱,拥护汉室。(各方将领都希望团结一心,效法周武工那样,会师于盟津,吊民伐罪,一心一意地除奸诛恶,忠于国事,匡扶汉室。形势是大好的)诗人对此事的态度怎样呢?“义士”“讨”“群凶”这些词语表明诗人是憎恶董卓等人作乱,渴望国家统一。中间六句是交代这有关讨伐的情况:联军内部矛盾重重,自相残杀,力量涣散。导致的原因是“淮南弟称号,刻玺于北方”,袁术分裂,自立为帝;而袁绍也阴谋废掉汉献帝,立刘虞为帝;他们搞分裂、谋私利,造成的结果是什么呢?“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势利使人争,嗣还自相戕。”——貌合神离、互相观望,畏缩不前、按兵不动甚至是自相残杀。诗人对这种情况的态度怎样呢?悲愤、失望;把矛头指向了“二袁”,显示出作者的非凡谋略和远见卓识。最后六句直接描写战争的危害:由于连年战争,将士的铠甲不离身,长出了虱子;百姓大量死亡,荒野上白骨累累,千里之内都听不到鸡鸣之声。面对着这荒凉、凄惨、惨绝人寰的景象,诗人不禁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呼喊:“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表达了对因战乱而陷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苦难人民,表示了极大的悲愤和同情,而且对造成人民疾苦的首恶元凶,给予了无情的揭露和鞭挞。体现了强烈的人民性和现实主义精神。这首诗描述了关东各郡的将领,公推势大兵强的渤海太守袁绍为盟主,准备兴兵讨伐焚宫、毁庙、挟持献帝、迁都长安、荒淫兀耻、祸国殃民的董卓。各方将领都希望团结一心,效法周武工那样,会师于盟津,吊民伐罪,一心一意地除奸诛恶,忠于国事,匡扶汉室。形势是大好的。可是,这大好形势,却被袁绍等野心家给破坏了。当时各郡虽然大军云集,但却互相观望,裹足不前,甚至各怀鬼胎,为了争夺霸权,图谋私利,竟至互相残杀起来。诫之不成便加之笔伐。诗人对袁绍兄弟阴谋称帝、铸印刻玺、借讨董卓为幌子,行争霸称孤之实,给予无情的揭露,井对以此造成的战乱,予以严厉的抨击。诗的结尾描绘出因战争而造成的凄凉悲惨的画面,连年战乱,士兵们不能解甲归田,人民死亡惨重,百不余一,使富饶的北方,变得满目痍瘦,哀鸿遍野。到处是白骨累累,千里之内听不到鸡鸣之声。面对这一惨绝人寰的图景,诗人发出了“念之断人肠”的呼喊。《蒿里行》运用民歌的形式,行批判之实,这在当时是一个创举,这首诗不仅时因战乱而陷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苦难人民,表示了极大的悲愤和同情,而且对造成人民疾苦的首恶元凶,给予了无情的揭露和鞭挞。它是汉未之实录,是史诗也。全诗风格质朴,沉郁悲壮,体现了曹操作为一个政治家,军事家的豪迈气魄和忧患意识,诗中集典故、事例、描述于一身,既形象具体,又内蕴深厚,是曹操比较成功的作品,通过阅读,不仅可以让读者了解当时的历史事实,还能领略作为诗人曹操的独特文风。
厥初生,造化之陶物,莫不有终期。莫不有终期。圣贤不能免,何为怀此忧?愿螭龙之驾,思想昆仑居。思想昆仑居。见期于迂怪,志意在蓬莱。志意在蓬莱。周孔圣徂落,会稽以坟丘。会稽以坟丘。陶陶谁能度?君子以弗忧。年之暮奈何,时过时来微。作品赏析此诗为曹操游仙诗代表作,真实地反映了一代政治家曹操希望完成统一大业,而又无法挽留时光的感伤。全诗大致可分四节。第一节六句,意谓自然造就的万物,包括贤能的圣人都难免死亡。死亡是必然的,不必为死亡而忧伤。但由于长生不死传说的影响,曹操又产生了幻想,于是接下去的第二节五句,由写现实的人间转写幻想的仙境,表现了对长寿的期望。但仙境毕竟是虚幻的,因此接着第三层六句,又转写现实的人间,写周公、孔子和大禹这样的圣人都死去了,说明没有人能够长生久存。明智者不必为生命短暂而忧伤。最后一节用两句诗收束,发出了“年之暮奈何”的感慨,表现了对生命的珍惜和对生命短暂的无奈。晚年的曹操随着生命的流逝,越发感觉到自己的有生之年要完成统一大业的难度。这首诗写的是曹操对生命与神仙的思考。一方面,曹操也幻想着“螭龙之驾”,生活在“昆仑”、“蓬莱”之中;另一方面,他并没有沉湎于自己的幻想,而是清醒地知晓,神仙世界仅是幻想而已。因为“厥初生,造划之陶物,莫不有终期”,即使是圣人贤人也会死亡,没有任何人可以超越。因此曹操自我安慰说“君子以弗忧”。既然明白神仙世界是虚幻的,生命必然会走向终结,那么诗人就应该乐天知命,不服忧愁了吧?恰恰相反,理性的诗人对此的确明白,但他忧愁依旧。“忧”在诗中二度出现,“何为怀此忧”、“君子以弗忧”。忧愁其实一直伴随着诗人,并不以诗人的理性清醒而逃遁。“年之暮奈何,时过时来微”是晚年曹操心头永远的痛。此诗清晰真诚地袒露出晚年曹操的心理世界。这一心理世界,复杂而微妙。曹操素怀统一华夏之志,但是,“造化之陶物,莫不有终期”,年已迟暮的曹操尚未完成他的事业,于是他想到要去昆仑、蓬莱寻求长生之术,来完成他未竟的事业。但是,正当他沉浸在陶陶快意的遐想中时,现实与期想的矛盾,又使他发出了“年之暮奈何,时过时来微”的感叹。
惟汉廿二世,所任诚不良。
沐猴而冠带,知小而谋疆。
犹豫不敢断,因狩执君王。
白虹为贯日,己亦先受殃。
贼臣持国柄,杀主灭宇京。
荡覆帝基业,宗庙以燔丧。
播越西迁移,号泣而且行。
瞻彼洛城郭,微子为哀伤。作品赏析【注释】:
“诗史”这顶桂冠人们往往奉献给唐代的伟大诗人杜甫,其实这种以诗歌记录现实,展现历史的创作倾向,并不始于杜甫,曹操在这方面就很突出。其《薤露行》与《蒿里行》就被明代钟惺的《古诗归》称为“汉末实录,真诗史也”。
这首《薤露行》写了汉末董卓之乱的前因后果,读来如浏览一幅汉末的历史画卷,中平六年(189),汉灵帝死,太子刘辩即位,灵帝之后何太后临朝,宦官张让、段珪等把持朝政,何太后之兄、大将军何进谋诛宦官,密召凉州军阀董卓进京,以期铲除宦官势力,收回政柄,谋泄,何进被宦官张让等所杀,张让又劫持少帝和陈留王奔小平津,后被率兵进京的董卓劫还。董卓在这次进军京城中窃取国家大权,旋废少帝为弘农王,不久又将其杀死,立陈留王刘协为帝,即为汉献帝。于是关东各州郡的兵马起而讨伐董卓,社会陷入了军阀混战的局面,董卓放火烧毁了京城洛阳,挟持献帝西迁长安。
曹操的诗就写了这个历史过程。汉代自高祖刘邦建国到灵帝刘弘是二十二世,诗中举其成数,故云“二十世”,一说应作”廿二世”。曹操对何进的讥刺甚烈,以为他本是个徒有其表的人就像猕猴戴帽穿衣,硬充人样,然终不成其为人。何进智小而图谋大事,自然就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他作事犹豫不决,致令少帝被劫。“狩”是指古代帝王出外巡视,而古代史书上遵守“为尊者讳’的原则往往以天子出逃或被掳为“狩”,这里就是招少帝奔小平津事。“白日贯虹”是一种天象,指太阳中有一道白气穿过,古人以为这是上天预示给人间的凶兆,往往应验在君王身上。这里是指弘农王少帝于初平元年(190)正月被董卓杀戮之事,何进也遭到杀身之祸。诗的前八句以何进为主线而回顾了汉末的历史,曹操以为何进胸无谋略,优柔寡断,虽欲铲除宦官,反而误国殃民,身罹其害,造成了君王被持,汉祚覆坠的局面。这八句中不仅是对历史的记录,而且有曹操个人对此的鲜明观点,直抵一篇史论。
“贼臣持国柄”以下便转到董卓之乱。董卓乘着混乱之际操持国家大权,自封为太尉,续进为相国,随之逼宫杀帝,焚烧洛阳,汉朝四百年的帝业由此倾覆,帝王的宗庙也在烈火中焚毁.献帝被迫西迁长安,长途跋涉,被裹胁一同迁徙的百姓哭声不止,一片凄惨景象。这六句将董卓给国家与人民带来的灾害揭露无人遗,因而曹操在结句中说:我瞻望着洛阳城内的惨状,就像当年微子面对着殷墟而悲伤不已。据《尚书.大传》中说,商纣王受的庶兄微子在商朝灭亡后,经过殷墟,见到宫室败坏,杂草丛生,便写下了一首名为《麦秀》的诗以表示自己的感慨与对前朝的叹惋,这里曹操以此来比况自己对汉室倾覆的悲伤与感叹。
《薤露行》属于乐府《相和歌相和曲》歌辞,原先它与《蒿里行》都是古人出丧时唱的歌,相传齐国的田横不肯降汉,自杀身亡,其门人作了这两首歌来表示悲丧。“薤露”两字意谓人的生命就像薤上的露水,太阳一晒,极易干掉。曹操用此古调来写时事,开创了以古乐府写新内容的风气。清代沈德潜说:“借古乐府写时事,始于曹公。”(《古诗源》)是颇有见地的意见。曹操之所以能以旧瓶装新酒,是因为乐府本身就有“缘事而发”的特点,宜于用来记录史实,抒发情感,同时《薤露行》本身也有悲悼王公贵人之死的意思,曹操用此哀叹国家丧乱,君王遭难,百姓受殃,正有悲悼之意。
曹操的诗,前人都到以为具有悲凉慷慨的格凋,敖器之说:“魏武帝如幽燕老将,气韵沈雄。”
(王镇远)
①薤(xie4):多年生草本植物。
驾六龙,乘风而行。
行四海,路下之八邦。
历登高山临溪谷,乘云而行。
行四海外,东到泰山。
仙人玉女,下来翱游。
骖驾六龙饮玉浆。
河水尽,不东流。
解愁腹,饮玉浆。
奉持行,东到蓬莱山,上至天之门。
玉阙下,引见得入,
赤松相对,四面顾望,视正焜煌。
开玉心正兴,其气百道至。
传告无穷闭其口,但当爱气寿万年。
东到海,与天连。
神仙之道,出窈入冥,常当专之。
心恬澹,无所愒。
欲闭门坐自守,天与期气。
愿得神之人,乘驾云车,
骖驾白鹿,上到天之门,来赐神之药。
跪受之,敬神齐。
当如此,道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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